蛇喻x人黄(?
完结
问号真不能少,毕竟我们阿黄身份太多了
5
终于到了山顶,找了个阴凉处,黄少天体力不支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绿叶当伞好乘凉,巴掌当扇好招风。
“不行了?”喻文州笑他。
黄少天又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:“怎么可能!还有活力得很!”
喻文州把他摁下去:“行了,休息下吧。”然后扫了扫地上的沙土,也在他身边坐下。
黄少天:“我真的没有逞强啊,我觉得自己还能再爬一个山头。”
他身上都是汗,浸透了衣服,贴在身上黏糊糊。脸上相比倒还好,细细薄薄一层,额发软软贴在额头。
喻文州伸手把他眼角的发丝往边上拨,黄少天嘴里没停,还在嘀嘀咕咕有的没的。
安静听他说了会儿话,喻文州不经意地说我好像对你有点印象的,是不是之前见过呢。
黄少天:“啊?不会吧,我来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。如果真见过,我怎么不记得你。”
听了他的话,喻文州看起来有点失落样子,“哦”了一声,手中的小树枝在地上无聊地乱涂乱画。
也不知道画的是小鸡还是小鸭,黄少天正在脱短袖,顾不上他。三两下把短袖脱了,两手再用力一拧,那汗水滴答答像下小雨似的。
断断续续流失这么多水分,还好刚才他是在喻文州的指点下一路吃上来,现在也不至于肚饿或者口渴。
黄少天把衣服随手挂在旁边的一棵小树,等风吹干。
见喻文州既没有喊热也没有喊累,他好奇地凑过去,伸手摸他的后背。奇怪,衣服干燥并没有汗湿感,再摸摸对方裸露在外的手臂。
光滑的,冰冰凉凉的,这手感和温度都那么合适,黄少天忍不住多摸了几下……
“哎呀你这体质夏天时候太爽了吧,体温好低,身上好像也没有什么汗!”黄少天挪挪屁股靠近他,感觉身边好像立了个降暑神器大冬瓜,恨不得晚上可以抱着一起睡。
“对了,你说,”黄少天问,“这山有没有蛇啊?”
可能是对方那冰冰凉凉又光滑的手感让他不自主联想到的,黄少天只是一问,真的只是随口一问,没想到喻文州一副来了兴致的样子:“怎么?当然有啊,怎么想到问这个?”
“啊?”喻文州很高兴,黄少天却受到了惊吓,“什么,还真的有啊?我还挺怕蛇的……”
他想想还是觉得这样不妥,差点从地上跳起来,却被喻文州第二次用力拽下去。
黄少天:“……要不我们还是先起来看看吧,虽说山中难免有蛇,可万一这也有呢,万一我们刚好坐在一个蛇窝附近呢,万一待会儿蛇爹就带着蛇妈蛇宝出门觅食回来了呢?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脑补那个画面,头发有点发麻。
喻文州看着他的神情好像很复杂。
他轻声道:“有是有,不过你不用怕,没毒,也不咬人。”
黄少天一脸不相信。
喻文州说:“这里的蛇跟人和谐共存的。”
黄少天更加满脸怀疑:“不能吧,这年头这蛇都还得学习构建和谐社会哪?”
之后喻文州花了不少时间,好说歹说地摆事实讲道理,自己在这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蛇咬过,不然他早就不可能活着见着他了……黄少天这才舒了口气,勉强放下心来。
眼下他们正坐在山顶高处,栖息在碧蓝苍穹之下,沐浴在金橙阳光之中,双目能见到很高很远,世界都仿佛笼在眼中。
没来由地,黄少天觉得这风这场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。
好像很多年前的曾经的曾经,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平凡的下午。他们坐在一起,静看天下风影交缠,云烟沉浮。
黄少天从抽屉中取出三支蜡烛,喻文州说太多了,他放回去一根,喻文州还是摇摇头。
他拿了两根,说:“这就够了。”
黄少天准备送喻文州出门。
他看天色已经暗下来,山中又尽是草木,不方便点火把,怕引了山火。
“拿上吧,”回房间从床上拿了手电筒,黄少天给他,“路上好走些。”
喻文州说不用,不远。
那怎么行呢,黄少天还是不放心,执意送他一程。
“可惜今天爬山太晚,不然也能看了日落再下来,”黄少天略有遗憾,“不知道明天……”
“明天也没什么可能了,今夜有雨,明天傍晚应该也是。”喻文州感慨。
黄少天给了他一个“你还会看天气啊”的眼神。
喻文州像看穿了他,笑:“我是这山里长大的,你说呢?”
又往前走没多远,喻文州停下脚步,劝黄少天可以回去了。
黄少天小心环顾四周,心里毛毛的,嘴上还在硬:“不……不用,没事的,我可以再送你一段。”
喻文州看着他,想了想后说:“我有东西落在你家了,我们往回走吧。”
黄少天暗暗松了口气。
两人又瞎折腾地转身往回走。
喻文州从桌子上拿了一小盒火柴,笑眯眯:“忘了这个,谢谢。”
这回是真要走了。
黄少天抓抓头发:“那……那我再送……”
喻文州赶紧制止了他,调侃道:“不用了,到时候又得送来送去。”
黄少天被说得脸有点烫。
喻文州告别了,走之前没忘记嘱咐他晚上睡觉记得关窗,以免雨水进来。
目送喻文州离开,眼看那个白色的影子就要走进黑夜,黄少天喉结滚动,终于没忍住往前方跑去,赶上对方。
“我们真傻……为什么你非得回去?这么晚了,”黄少天拉着他挽留道,“走山路多不安全,还是就在我家睡吧。”
夜里起了风,也正如喻文州所说,还轻飘飘落了雨。
两个大男人挤了挤,将就睡在黄爷爷那张老床。
恍惚中,黄少天伴着那细细沙沙的雨声,又走入了那回忆一般的梦境。
那时候,黄少天还是个处在会尿床年纪的小孩,抱着一个皮卡丘大玩偶,坐在老屋前的吊床上晃啊晃。
一个看上去十来岁模样的来路不明的少年正在逗他:“少天,皮卡丘给我玩一下,好不好?”
小黄少天奶声奶气地拒绝:“你说给你就给你,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啊。”
少年觉得他太可爱了,亲了他额头一下。
小黄少天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:“你是不是傻,亲了是要结婚的。”
少年一定是觉得他实在太可爱了,又亲了一下,说:“没事啊,我会对你负责的。”
小黄少天这就很纠结了:“可我是男的,男的!”
少年笑眯眯地说:“这么巧啊,我也是男的。”
小黄少天:“那我们不、不就一样了吗?”
少年高兴地说:“是啊,这说明我们多有缘分啊。”
小黄少天纠结得快晕倒了:“你这个人,好幼稚!男的亲男的怎么行!”
少年道:“说了这么久,少天不就是想和我成亲吗?行,什么时候方便,我们这就去办婚礼吧。”
婚……礼……
小黄少天脑中浮现自己穿着一条小小长长的婚纱,踮着脚拉着少年的手的样子,觉得丢脸死了,幼儿园的小朋友不得笑他笑到缺氧。
……
小归小,我不要面子的啊?
小黄少天很郁闷地看着眼前的人:“你真的好烦,我第一次遇见比我还烦的人。”
少年笑得停不下来,小黄少天却一脸不爽。
笑完了,少年摸摸他的头,轻声说:“可我以后也许还会烦你很久很久的,怕不怕?”
少年的手冰冰凉凉,像地底刚打上来的井水。少年的额头有奇怪的花纹,像符咒又像眼泪。
他的眼睛和嘴角都是带着笑意的,但小黄少天却敏感地抓住了其中一闪而过的伤感。
奇怪的小哥哥。
心情好又有点不好的小哥哥。
“应该不……不会吧,”低头揪着皮卡丘的耳朵,黄少天瓮声瓮气说,“等我长大了,脾气会比现在好。到那个时候,你再来烦我好了。”
又是一天天亮。
黄少天醒来,身边空无一人。
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,信息量有点爆棚,黄少天晕晕乎乎的,太阳穴处还有点疼。
但他没有忘记昨晚的梦,他再清晰不过地记得,他曾在这里遇见过一个少年,他们曾有过一个约定。
他记得那个少年,那张虽有稚嫩却很熟悉的脸。
黄少天跳下床,在屋子里找起那个人。卧室,客厅,厨房,都没有……
他跑到院子里,大声地向四周重复喊一个名字。
“喻文州,”黄少天着急地喊,“喻文州,你在哪?”
毫无头绪的时刻,头顶的老槐树上有响动,黄少天抬头向上看去。
一条长长的,雪白的蛇,缠绕着粗壮树干慢慢游走而下,向他靠近。
在距离他几十公分外的地方,长蛇就缓缓停下,没有继续往前靠近一点的意思。
像是为了避免吓到他一般,特意保持了一小段安全距离。
它的皮肤看起来光滑而冰凉。它的额头有花纹,像一个符咒,也像一滴眼泪。
它嘶嘶,嘶嘶,说话声像温柔的喃喃细语。
黄少天再也不怕蛇了。
此刻他心中风平浪静,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安宁,像风暴席卷了内心每一个角落。
黄少天伸出手,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。
“应该还不算晚,对不对?”
长长的白蛇没有说话,细长的舌尖吻了他的掌心。
6.
他们携手度过了漫长岁月,这一生平静而圆满。
而离别早晚一天会来。
黄少天走不动,更跑不动了。
他躺在床上,微微侧着头,面向窗外满树的红叶。
他已经看不见,好在听觉还是完整的。
他能听见身边和他一样苍老的人,正戴着老花镜轻声为他温柔念着书页上的文字,也能听见薄薄纱窗外,秋天那萧瑟的风,一下一下摇晃着那枝头的叶子,表面热情地撩拨,实际冷冰冰地要将它们都挑拨离间离开树枝。
树叶当然是不愿意的,可是也违背抵抗不了注定的命运。
太糟糕了。
他心里遗憾地感慨,却也不得不承认,是时候了。
黄少天说文州,喻文州,我想再看看你年轻时候的样子。
这里是下巴。
这里是嘴唇。
这里是鼻子。
这里是脸颊……
这里是,这里是眼睛……
黄少天心想,是眼睛,我最喜欢他的眼睛。
当他看着他,他觉得喻文州的眼睛里,自己的身影就占满了大半个世界,心中满满的幸福感油然而生。
黄少天摸着他的脸,感受着爱人熟悉的体温。
黄少天笑着说:“真好。”
喻文州却说,不好,哪里好?
黄少天追问,哪里不好?
喻文州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即使早已把他的样子都深深刻进脑海去,还是觉得不够,还是看不够。
黄少天笑,但是我觉得这样很好。我老了,你在我心里却永远是年轻的,你是那条雪白长蛇……我的蛇。
“不过你说的对,是有一点,我也觉得不好。”
黄少天小声地说。夕阳的光像一层薄雾,优雅从容地笼在他的脸。
“对不起,我要走了,那么漫长的人生,我不能陪你到最后了。”
“你说轮回那种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?我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做了挺多好事了,阎王的本子上会不会记着我的功德呢……”
为了缓和一下安静得死气沉沉的氛围,黄少天开玩笑道,文州,不知道你跟阎王交情怎样,早知如此,就应该让你早点去帮我打点一下,多说好话——“说不定他老人家一高兴,还会多赏我个十年八年”。
手指轻轻抚摸他掌心的纹路,喻文州始终无言,心中叹道,如果他的指尖多划过一次,黄少天的生命线就能延长一点点,那该能有多好。
又或者说,自己漫长不见尽头的生命如果能平分给他,那该有多好。
“我没有什么放不下,”黄少天开玩笑后,又沉默了好一会儿,开口道,“文州,我舍不得你。”
他们从黄少天二十一岁时相遇,到如今黄少天七十一岁,五十年的光阴,始终相伴彼此身旁。
过去的好时光,如何舍得,而接下来分别的日子,又该如何习惯?
再怎么用力克制,喻文州的眼底也开始有水光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哽咽,他握着黄少天的手说:“少天下一辈子,一定还会投胎做人,像这辈子一样平平安安。”
“可我不要平安,我想要你。”黄少天面对着天花板,喃喃低语。
他看不到天花板,看不到喻文州的脸,但并不惧怕寒冷和黑暗——他能感觉到光芒的存在。
那光芒一直就在他身边,围绕着他陪伴着他,已经让他习惯,上瘾,再也离不开。
衰老与病痛使黄少天长卧在床,即使做一个小动作,都要用上很大的力气。
“文州,”但他还是吃力地侧过头,“看”向着喻文州所在的方向,“不要忘了我,要来找我。”
他的语气比起请求,哀求,更像是不容拒绝的要求。
而喻文州没有拒绝,他从来不擅长拒绝黄少天。
得到他肯定的回答,黄少天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。
他的话又多了起来,只是语速不再和从前一样,像串噼里啪啦一点就停不下的小鞭炮,而是像一条即将枯竭的河流。
“……水壶放在阳台的水池下,我不在的时候,要好好养我留下的多肉,记得浇水,当然,也不能一次浇太多……”
“冬天快到了,多出来晒晒太阳吧,多在人多的对方转转。不要没我看着你,就又钻回土地里睡那么久,打雷下雨都不出来……”
“别再总想着养猫了,猫真的很怕你。没有我的日子,不如先好好想想怎么养活自己……”
……
“唉,为什么都是我在说话……”喉咙难受,黄少天咳了几声,抱怨道,“喻文州,你人呢?你也说点什么吧,说什么都好……哪怕一直叫我的名字也行。我喜欢你叫我,每次都省去姓,只叫我‘少天’……”
“拜托了,让我最后听听你的声音吧……”
喻文州终于轻轻开口:“少天。”
“对,就是这样子……”
“少天,少天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
“少天,少天……黄少天……”
喻文州俯下身,在他耳边一直温柔地念他的名字。
回应的声音渐渐减小,渐渐变得微弱,像一根燃到尽头的蜡烛,光芒在风中孤单地闪烁,跳动,一点点地变弱,直至完全熄灭。
一直等到再也得不到回应,喻文州垂下眼,手背落了一滴水珠。
脑海里风起云涌,浮现很多很多年前的旧事。
那时他还是条小白蛇,为救恩人的义子一命,冒险上天偷上仙的仙丹。
喻文州遇到了曾在人间萍水相逢的黄少天。彼时黄少天早已不是曾经山林中嚣张跋扈四处作乱的犬妖,已经一位高深道士点化,得道成仙,守护天宫一方平安。
喻文州始终记得那一天,一向笑嘻嘻好脾气的黄少天对自己大为光火。
发现他要去偷宪君仙人准备献给天帝的仙丹,好话说尽阻止不成,黄少天气得毛茸茸的三角犬耳也出来,在头顶一动一动。
他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榆木脑袋,冥顽不灵。
“你这顽固小蛇!说什么傻话做什么蠢事!现今好歹是被我拦下,你可知道,万一被抓住,别说你这近千年的道行可就一照废尽打回原形,连你这条小命也……!!”
喻文州却一脸认真,不移分毫:“我做的事,从不后悔。”
他知道黄少天是出于好心,同是妖邪出身,黄少天不忍心见他那么多年的苦心修行毁于一旦,更不愿他触犯天规,魂魄皆散,上不得天,入不了地,自此永远消失于于天地间。
然而恩人和其义子对他也尤为重要。
那恩人是他半个再生父母,那小孩如同他亲弟,如今着了前来寻仇的千年老妖的妖术,在床上命悬一线奄奄一息,他根本不可能放着不管,自己甩甩衣袖一走了之。
如果有其他法子,他断不会铁了心要来这。然而事实是没有,没有,根本没有其他办法。
意识到这个事实后,喻文州只能把自己的一切都豁出去,铤而走险。
认定了的事便不会动摇。在这件事上,喻文州如同一座冰山,难以撼动。
见怎么也说不动他,黄少天冷冷道:“你这喻文州,好不明白事理!什么君子喻于义,也不是不言而喻的喻,我看你,是不可理喻的喻!”
黄少天不容分说,施法逼得喻文州原形显露,然后将白蛇化的喻文州困在一个小茶壶中。
壶中别有洞天,另有一个世界,四周并不黑暗,目光所触只有一片无尽的白茫茫。喻文州听不见外界声音,也感受不到外界响动,他千方百计试图闯出去,法术在此却无力可施。
不知过了多久,头顶的天空才徐徐显露——黄少天终于将他放了出去。
黄少天虽嘴上骂骂咧咧不停歇,却从怀中掏出了一颗仙丹,将它给了喻文州,让他快拿去救命。
他“哼”了一声,道:“我和你那恩人——那个糟老头子也算有点往来,当然也不能对这事袖手旁观。”
见喻文州皱着眉还想说什么,他发脾气道:“还不快滚?你可知有句老话,‘山中一日,人间千年’,难不成要等想救的人真成了白骨一堆,你才施施然回去?”
对方话已至此,喻文州不再多言,带着救命仙丹回到人间界。
那孩子服下后,面容渐渐回复红润,几天之后,已经可以下地行走,跑跳,和以往无异,甚至比从前精气神更好。事后喻文州向恩人父子询问黄少天,两人均一脸疑惑,摆手说素未谋面,从不相识。
而直至那一年冬天来临,喻文州依旧没能得知任何关于黄少天的消息。
唯一等来的只有一场命中注定的天劫,喻文州没能成功躲过,身负重伤,法力全无,最后只得被迫藏匿地底冬眠许久。
再次回到地面却是百年之后,冬去春未来,人间已是另一个人间。
喻文州没有放弃,继续千方百计打听黄少天。耗费好些时日之后他才知晓,原来当年黄少天偷仙丹之事被宪君仙人发觉后,仙人大怒,撤了黄少天仙籍后将其踢入凡间,罚他轮回人间,历经苦难折磨。
喻文州再次见到黄少天,他已不再是妖,也不再是仙。他出生于帝王之家,是最有才华却又一身疾病的小皇子,他的兄长,叔父,皆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,恨不得除之而后快。
钱权之下无父子,更无兄弟。二皇子篡位成功之后,赏了他这位原本最受父亲喜爱和期待的弟弟一杯毒酒。
喻文州及时出现,打翻那杯酒后带着黄少天一起离开,两人隐居山林。然而好景不长,黄少天身体状况糟糕,最后还是因病去世,年仅十九岁。
第二世,黄少天是一个穷苦人家的普通孩子,一心想考武状元当大将军。他保家卫国戎马一生,最后被奸人所害,没有战死沙场,却坎坷一生,险些丧命于小人的阴谋诡计。
第三世,第四世,第五世……
第六世,这次甚至不是做人了,黄少天投胎成了一只布谷鸟,每天来去于树林,河边,街道,整日愉快地唱喻文州听不懂的“布谷,布谷”。
它不怕人,却怕蛇,每次见到喻文州都又是叫,又是投小石子,丝毫不愿让他靠近。
而等到喻文州终于能将其拥入怀中,它已安安静静地躺着,胸前因子弹而绽放出鲜血的花朵,再也唱不出歌,更无法像从前那般冲着他大叫,投小石子。
……
第八世,黄少天是一个封建大户人家的少爷。喻文州找到他时,他还远未成年,一个稚气未脱的毛孩子不管不顾家中定下的亲事,偷偷跑去参军。
他们在荒城硝烟中谈了一场悲壮又浪漫的恋爱。
黄少天有幸从战乱中存活,却从不被亲人家人认可。他们的感情再真挚,也依旧被认定是恶心的,龌龊的,是见不得光也见不得人的。
时至今日,喻文州依然记得黄少天被父亲狠狠抽了一马鞭后的表情。
背部的鲜血迅速浸红了衣服,黄少天抬头,咬着牙对喻文州笑道:“我不后悔,你也别想给我后退。”
……
喻文州从未告诉黄少天,世上确实存在轮回,黄少天已经轮回九世,而他亦追寻了他九世。
在黄少天短暂而漫长的人生中,喻文州眼睁睁看着他生,老,病,死,眼睁睁看着他来,又眼睁睁看着他离去。
即使是这一世,他也依旧想靠近他,走近他,却又怕会像上一世一般,他们的感情不被世间认可,怕自己的任性和执着反而会是加速黄少天走向死亡的助力。
他原本只想静静地守护他,等待他。
黄少天却说,“你一定来找我”,“我只想要你”。他的感情澄澈,令喻文州想起当年的小皇子,垂危之际依旧勾着他的手指,气若游丝却始终坚定的一句,“记得我”。
喻文州吻了黄少天干燥的嘴唇,拥抱了他沧桑却始终年轻的灵魂。
他郑重地承诺,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。
“我会来找你。”
人海茫茫,人间浩瀚。
即使每一次相遇,都是下一回离别的开始。
日落已至。
他们终于到达山顶,眼中却只见彼此。
Fi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