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喻黄] Almost Lover 3
何以解忧，唯有喻黄，努力复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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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的生活
3
这一年九月的天气有些反常，连绵阴雨不断，原本定好为期一周的入学军训也早早被取消。
得知这个消息时新生群里一阵欢呼，纷纷感谢老天有眼大发慈悲。
“真的啊？谢谢天降雨神救我一命！”
“这什么消息，比收到录取书还让我开心好吗？”
“你们外地人可能不知道，京海夏天可是很恐怖的，九月初也还是魔鬼热，逃过一劫太好了！”
很热，会比羊城还热吗？
八月的尾巴刚走，九月也不像个淑女，来得并不温柔。
京海大学录取通知书几个星期前就已收到，很简单的设计，白色封面，蓝色和金色字体，透着一股“低调地闪耀”的味道。只是被送来这里之前它一定没想到，一向是备受广大师生家长憧憬向往的它，在这个家庭里注定只能得到一个人的欢迎。
喻文州一个人在家，在自己房间收拾东西。空调坏了，不知怎么回事无法制冷，遥控器按了好几遍也毫无反应，修理师傅还没来，恐怕是被堵在路上，他只好先把房间窗户都打开。
气没透多少，扑面来的都是满满夏天气息的热浪，阳光是亮得刺眼还带着热度的，碰一下皮肤就泛红灼痛。仔细看看还能发现不计其数的微小尘埃在光柱里漂浮游动，出了光区的范围就肉眼难寻，像是只活在自己特定的小宇宙。
这种无意义的事物和场景在人手头有事时总会变得特别有吸引力，即使对喻文州来说也不例外。回神后他继续低头忙，一边把要带的衣服塞进行李箱一边擦快要掉下来的汗水，偶尔休息一下看一眼新生群里的信息。
群是在他几天前在逛京海大论坛时发现的，学长学姐热情宣传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进的不是一个普通QQ群，而是人生的第二个家。
当然家不家的有些夸张，活跃倒是真的活跃，欢声笑语如同在热闹集市，好几百人在线的大群里聊什么的都有，漫画，游戏，明星，如何讨好辅导员求关照，学弟学妹如何快速结识学姐学长……喻文州不怎么发言，难得随口问一句“请问学校是不是统一发生活用品”，那一条小小的询问信息很快就被刷过去，石沉大海一点影子也看不见。
……那就算了吧，看不见就看不见。喻文州叹了口气，也没去私敲其他人问问的打算，只是想着等下可以去论坛里看看，说不定有人已经问过，答案也有人已经给过。
口有点渴，出去切了块西瓜再回来，有人找他，头像一闪一闪，好像有个小人在一蹦一跳地朝他招手：看我看我。
“嗨同学，在嘛在嘛？”
看了眼名字和头像，确定是不认识的陌生人。
喻文州好奇地回复他：“你好，怎么了？”
“我刚看到你在群里问问题，就想跟你说一声，没想到他们刷那么快，我为了找你往上翻了半天记录！”
“哦……”喻文州觉得就这么回好像有点对不起对方的热心，又补了一句“谢谢”。
他正想借机问点什么，QQ又响了。
“见外了，都是一个学校的嘛！其实吧你这问题我也问过一位学姐，她告诉我是床单被子学校统一会发，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啦，当时没问那么细。不过也无所谓啦无非就是些牙刷之类的小物品，放心好了，自己带占不了多少位置。同学你哪的，什么时候买票去学校，飞机还是火车，我看你好像也是羊城的？”
对方打字速度真的快，喻文州这边西瓜才咬了两口而且还没有吐籽，那边已经噼里啪啦打了好几行过来。
喻文州愣了愣，突然觉得手臂一阵凉凉的，连忙抽了纸巾手忙脚乱地擦一直往下流的西瓜水。
“也？”
“嗯对，我也是羊城的呀。”
“但你资料上填的好像是京海。”喻文州抹了抹额头，点开又确认了一遍，流木，京海，狮子座，没错。头像是一个金发双马尾少女，面颊有点红晕，表情说不准是在害羞还是生气，又或者两者都有，看起来眼生，喻文州虽然阅片不算少但也说不出是出自哪部动画。
对方笑他这位同学好天真单纯。
“QQ资料上的东西有几分是真的？看这个有什么用。不过你资料真实的话我确实跟你是老乡啦，只不过为了给自己一个目标想考上京海大所以才这么填。说起来我好几年没回羊城，就连梦里都在想老家特色甜品，有时候被逼急了还只能自己学着做给自己吃。这一点真是羡慕你啊，想吃就可以吃，随便吃，放开吃！对了，聊了这么多都还没问呢，你是什么系的？”
每次一打就麻溜一长串，流木同学特别热情的样子，让人怀疑对方是不是对遇到的每一位都是如此——如果是真的，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的热情可以展示和分享给他人，真的不会透支吗？
不过喻文州也不是没见过网上活泼话多，现实中却是沉默寡言郁郁寡欢宅男宅女的例子，在这问题没有多想。
他老实回答道：“计算机系。”
对方要跳起来了：“哎！真的？”
“你也是？”
“当然啦，搞不好我们以后还会是同学啊！”
“也说不定会是竞争对手。”
对方发了一连串哈哈哈。
“那你惨了，我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！把我当竞争对手的人……基本会输得很惨。”
一般成年人会用“我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”这样的话来形容自己吗？对于对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，喻文州陷入沉思。
而且还是“很厉害很厉害”。
重复一遍后，孩子气感翻倍。喻文州觉得这个如果是出自自己小学生表弟初中生堂妹口中，也许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了。
要带的东西很多，左右为难无法割舍。如果真想轻松一点也不是不可以，干净利落断舍离，大不了到那边以后重新再买。但喻文州衡量半天还是往行李箱和背包中努力塞了又塞，如果箱子空间允许，他可能会把整个家里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打包带走，甚至包括书房那老台式机和书架。
喻文州的卧室四十多个平方左右，相比一般男孩子的要干净清爽，杂物不多，不管什么东西都老老实实待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。这次虽然因为要整理行李而弄得凌乱了一点，但也不至于太难看。
“不好意思，我买了明天的票，刚刚在赶着整理东西，”收拾间隙，喻文州打着字，“没及时回你。”
流木却回复得很及时，好像一直在电脑边：“没事，难怪你那边断断续续的，我还以为你网不好呢。”
“我家网速还可以的……吧？一年下来宽带费好像不便宜。”
“好吧，不过你怎么现在才开始收拾？应该提前几天才对吧，不至于今天这么匆忙，看看我，我可是上个星期就已经把不管什么事都办妥当了，早点弄好早点完事。”
还没等喻文州说什么，QQ又响：“算啦算啦，既然你还要忙我就不打扰你了，快去吧！”
流木发来一个Gif表情，一身啦啦队队长装扮的眯眯眼兔子扭腰摆臀在给他热情加油。
钥匙，手机，身份证，银行卡，录取通知书，行李，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就绪，重要的东西以防万一喻文州确认了好几遍。
傍晚时分，太阳悬挂半空将落未落的时候，修空调的师傅终于汗淋淋地赶到，一口水没来得及喝放下工具就开始工作，并在喻文州父母下班回来前就已修好离开匆匆又赶往下一个目的地。
晚上一家人吃了最后一顿饭。
饭菜当然是喻文州下厨烧的，他最拿手的红烧肉，可乐鸡翅，螃蟹炒年糕，还有几个素菜。父母工作忙经常没法回来烧饭吃饭，很多时候他只能自己解决，而总是出去吃不是长久之计，久而久之他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至少能够满足自己的厨师。
一家人能整齐坐在餐桌旁的时间不多，不多到今天难得坐到一起，大家依旧生疏得像陌生的路人，并没什么话可说。
“明天早上几点？”意料之外地，父亲突然问。
客厅内始终保持着的沉静被打破了，喻文州抬头看了他一眼，又低下头去吃自己的饭：“八点。”
不过火车站太远，为了不撞上班大潮他得五点多就起床出门。
其实还好，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，对大多数高三认真过的学生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。喻文州知道学校同年级里还有个更拼的，每天头悬梁锥刺股做题做到四点，睡两个小时然后继续新一天的战斗，也真亏他意志惊人，长时间维持这样的状态最后竟然顺利度过高考，发挥稳定去了第一志愿学校。
“要不要送你？”父亲又开口。
像是才回过神来，母亲终于有了点反应，表情冷淡，但还是往他碗里夹了两块红烧肉，比起之前类似于“扔”的动作，这次明显柔和许多。
虽然有点意外父亲竟然会主动提出要送他，但喻文州还是说谢谢，不用。毕竟考虑到如果真要开车送他，那来来去去的意味着父亲要请半天假，而要送也最多只是送到火车站而已，看起来一点也不划算。身为一位小有名气的外科医生，父亲的时间显然要比他的重要得多。
哪里想到这么寻常一句又把对方惹恼。
“我是你爸！你亲爹！假惺惺在那里谢什么谢？”
左右都是他不对，此地不宜久留。
不慎踩雷的喻文州在对方“你要是真想谢我谢你妈还会自己偷着把志愿改了吗”的厉声质问中，捧着碗赶紧回了自己房间。
好在好事也好坏事也好，不管发生什么时间永远是平等地流逝的，这一晚对喻文州来说并没有比往常短暂或者漫长。
夜晚很快安静了，新的一天又很快到来。
起床时习惯性往隔壁卧室看了眼，房门关着，没有动静，两个人都没醒也没起。洗漱完毕，喻文州拿了瓶牛奶，轻手轻脚把两个行李箱一个大背包搬下楼。打开门，轻轻吸了一口气，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，迈步走进还没完全明亮起来的清晨。
第一次一个人坐火车出远门，也是第一次要在火车上待那么长时间，确实也觉得新鲜。喻文州连对火车餐都跃跃欲试——当然也只有那么一次，之后他就打定主意再也不要尝试。
开学在即，车厢里有不少和他一样年轻的面孔，青涩稚嫩里又有一分已经露出尖角的成熟。原本打算看看书听听音乐赏赏车窗外的风光，困了休息睡个觉，就这样度过这段时光，但没想到其他床位的几人来凑他打牌。
“一起吧，怎么样？你一个人坐着无聊，我们人少玩起来也没劲。”
“好。”
喻文州从善如流，欣然加入。
几个人一边打着牌，随口聊着东南西北。
平头小哥先自我介绍大致情况：“我们是美院的，大二了，因为都是老乡所以经常结伴一起来回。我建筑，他造型，然后这位妹子呢学的是平面设计，你呢？”
妹子也好奇：“对啊我看你就觉得像是刚高考完的大一新生，怎么一个人，东西多吗，这第一次离家老远去学校，家长没送呀？”
另一个话相对少些的男生听闻至此，向喻文州投来带着些同情的目光。
“我看你东西好像还挺多的，大箱子都两个。”
“没有，”喻文州摇头，“其实还好不算多，我自己怎么说也是可以的，到那边大不了打车。直觉很准，我确实大一新生，计算机系。”
“计算机？编程？哦哦码农啊。来了！一对钩，”平头男生拍下两张牌，“要加油，这也不是个省心的专业啊，愁人。”
妹子对这话题深有感悟的样子：“专业还是很重要的，小心别一招走错满盘皆输，不然总有一天得哭当初填志愿时脑子怎么进了水。”
“没事没事，别吓唬人，就算选错了大二也能转专业，大一一年就当是产品试用期，真不行了申请退换货。”
“看你说的，只能换货好嘛，退货是想怎么退啊，真不合适了你还想回去复读吗？”
“那怎么了，复读怎么了？一复读说不定还能考到更好的学校呢，耽误一年也总比耽误接下来的三年甚至一辈子强……这位同学你说是吧？”
妹子更想揍他了：“人家才大一呢，还连个校门都没进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，你说点好的！”
趁那边正在打闹，喻文州轻轻扔出手中最后几张牌先结束了战争：“炸弹。”
“啊？”其他三人赶紧凑近来看，真的，又炸了。
这什么手气……见喻文州一副“竟然不小心又赢了一把，多不好意思不如我还是退出吧”的样子，三位不服气地又把他拉住。
“不行不行，来，继续！”
接下来喻文州又被迫玩了好几轮。
一场又一场牌局里，虽然也能听到他们对自己学校和专业的埋怨抱怨，但喻文州不是看不出来，对眼前的几位前辈来说，这列火车载着他们驶向的不仅仅是一座城市，一所大学，而是他们无数次憧憬幻想过的未来。
近一天一夜的长途旅行后，火车终于到达目的地。
列车员声音清脆响起，沉寂良久的沙丁鱼车厢中终于复活躁动时，喻文州刚从一场不好不坏的睡梦中醒来，车厢里冷气开过头，盖着被子也让人张口想打喷嚏，稍微侧头抬眼可以看见车窗上正爬着密密麻麻的小溪流，透过它们往外看这个世界会有一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朦胧感，真实又虚幻。灰蒙蒙的阴雨天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，比如霍格沃茨，比如蒸汽朋克，比如末日中沉沉压过都市高楼的外星舰队，好坏都有无限刺激的可能。一边撑伞一边拖拉沉重的行李确实让人烦恼，裤脚溅上的雨泥也不那么让人喜欢，而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。
但那又怎么样呢，新的生活终于要开始了。
tbc
先定它个小目标，比如说今年内努力填完这一篇…